地方传说:北岙

北岙原来很荒,没人住,岙边山坡都是野草、杂树。
有一年,一个外地逃荒人带着一家人,逃荒来到这所在。两翁某白天顶着红日头,夜晚向着满空星,起草摸晚烧杂草,搬乱石,垒地坎,一直干了三七二十一日,好容易才开出了十几块小小山坡园。
附近岙一个渔财主知道这事,带着管家来,讲:“嘿嘿,你住我祖宗岙口,开我祖宗山园,连个招呼都不打,太不讲情理了!年底缴十吊钱的地租来!”
逃荒人明白,渔财主是雷公打豆腐—–专门欺软的。可是,虾仔斗不过恶鲨,只好打断嘴齿连血吞,认了。
当时正是春二月,逃荒人在新开山坡地上撒下金瓜籽。瓜身才冒出两片叶,两翁某就忙了。北岙缺水,他们到几里外的西岙挑;一路上,洒下的汗水比挑来的溪水还多;新开地野草多,他们又锄又拔,除掉的野草杂树根跟小山一样高。
两翁某就这样苦心照管。不久,金瓜伸藤了,结蕾了,开花了。一开,开了几千朵。可是,说也奇怪,十几丘地,几千朵花,统统只有一朵是母花!
第二日,几千朵公花全凋谢了。母花结出一个小金瓜仔,有拳头这样大。十日过去了,满山瓜藤没有开花,金瓜他还象拳头。一个月、两个月过支,满山瓜藤全枯了,那金瓜仔还只有拳头大。十几丘地才结这么个小物事,填不得肚皮,抵不得租钱,逃荒人看着,真伤心呵!
渔财主带着管家上门讨租。逃荒人把实情讲了,请求宽容一季,以后补还。渔财主看看光溜溜的山坡,只有一个碰撞头大的金瓜仔,鲨鱼眼一瞪,恶狠狠叫道:“哼,宽容?我可不管你什么天灾地祸,年成好坏。跟你三晶,你就是卖某卖囝,也要把租钱凑足!”
逃荒人想:“不要说三日,就是三十日,也凑不出十吊大钱啊!唉,一家骨肉要离散了!”一家人抱拢哭。
过了一日,有个江西采宝客来的山坡边,看到了拳头金瓜,嗬,眼睛一下亮了,三脚两步,走入逃荒人的草寮,很客气,问:“那拳头金瓜卖不卖?”
逃荒人叹了口气,说:“这金瓜仔留着也没有,你要,就送给你!”
采宝客欢喜呵,连声说:“好,好,一言讲定!我用十两银买你这瓜,明日一准付清!”
渔财主一听,嗬,口气不小嘛,心内奇怪,假装笑嘻嘻问:“嘿嘿,老小弟,一定是我厝祖公宝,给你发财了罗?是不是?”
逃荒人没好气,说:“什么宝地、财地,我没这个福气!我是把拳头金瓜卖了,卖十两银子!”
哈嘁!一个金瓜仔卖十两银!管家鬼刁,听出这里有名堂,就把渔财主拉出草寮,说:“老爷,说不定这小金瓜是宝贝,千万不能让别人捞走。我们到西岙找那外地人去!”
渔财主备了酒菜,找到采宝客,横向联合一杯,直一杯,把采宝客灌得醺醺醉。采宝客酒一醉,话就多了,半眯着眼睛说:“老北,明日买到拳头金瓜,我就发……发大财啦!”
渔财主就等着这句话,赶紧问:“那么个小小物事,怎能发财?”
采宝客晃着头,应着:“那是一粒金……金秤砣,挂在大秤上,能秤出几百姓尾黄鱼,黄鱼……会变…… 变金元宝!”
渔财主探得实情,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厝,叫管家扛了一支大秤,赶紧跑到大北岙山坡地。这时,天暗了,他把拳头金瓜摘下,用瓜藤缠了缠,挂在秤杆上。
拳头金瓜一挂上,秤钩就上上下下不停翘起,只听得“啪啪啪”一阵响,黄鱼一尾接一尾冒出来,在地上蹦的蹦、跳动的跳。渔财主伸手去抓,这些鱼真奇怪,渔财主的手一摸到鱼,鱼“啪哒”一弹,转眼就没了影。连抓几尾,就是这样。
渔财主急了,嘴内叫着:“金元宝!金元宝”双手来抓秤钩。他这一抓,咳,出事了,秤钩往下拉,秤尾一下子翘上,拳头金瓜甩出秤杆,“嗖”一下,飞到海上。
渔财主看着拳头金瓜飞走,象疯了一样,放开手,大叫:“唉哟呀!宝贝飞了,宝贝飞了!”他一松手,秤钩这头又翘了起来,他的下巴被勾住了,连秤带人飞了出去。只听得:“哗啦啦”,山崩地裂,秤杆变得又粗又大,砸在山坡上,把一溜十几个小山头全砸平了。渔财主呢,被甩到西岙口海滩,活活摔死了。
“哗啦啦”的响声,把远近几个岙的人家吵得困不着。第二日一早,采宝客、逃荒人赶到山坡地。咦,奇怪,山坡地下的山头不见了,现出了一长溜平平的凹地;山坡地头的拳头金瓜也没有了。渔财主的管家颤抖抖缩在一边,把昨晚的怪事对众讲了一遍。
采宝客一听,跳脚顿地,拍打着胸口,叫:“作孽呀,作孽呀!活宝贝被糟蹋了!”
逃荒人还不晓得其中的缘故哩,拉着采宝客,探问是怎样一起事。
采宝客说:“唉,到了这地步,我明讲了吧!只因你翁某辛辛苦苦开山种瓜,流下的血汗结拳头金瓜。这是个稀宝,名叫金秤砣 ,挂在秤杆上,能勾出无数黄鱼。只要备几担海盐,把黄鱼腌着,过两个时辰,黄鱼就变成金元福。唉,只怪我喝酒误事,如今,什么都完啦!”
自从出了这件厅事,每年渔汛,洞头附近海面就能打到大批黄鱼。后来,大家沿着秤杆砸开的凹地,搭起厝,摆了摊,时间一长,北岙就成了一个闹热的渔镇了。
讲述者:邱蔡强 男 36岁 初中 工人
记录整理者:邱国鹰
1982年3月15日采录于北岙镇(闽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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